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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状掐丝团花五足三层银熏炉香雾渺渺几案上待客的青花瓷茶碗盛着一两茶一两金的西山白露茶已经凉了。

    主位上坐着的修长高大、威仪凛凛的年轻男子,双目垂敛,神情难测,全身逼人贵气,孪生昆仑奴像两座守护门神分站左右。

    他就是近日引起扬州官商騒动的贵客,来自京城的大商人冯邢琰。

    他好大的气派,竟让朝廷派驻扬州的皇亲国戚淮南节度史长孙弦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怎么样?”长孙弦局促不安地直搓着手。“二皇子、三皇子都跟你借了十几万两,我这五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冯邢琰抿唇,若有似无地笑了。长孙弦背脊蓦然窜过一道冷气;论身分、论年纪,自己都算他的长辈,可却莫名有种矮他半截的错感。

    “两位王爷都按月支付四分利钱。”冯家总管躬身说明主子的规矩。

    这连亲兄弟都明算帐,莫怪私底下他会得到“钱王”的封号。众所皆知他是皇上与已故军命大臣遗孀、四大豪门之一独孤享之女所生的私生子。

    据说皇上很倚赖他,数度要封他爵位,偏偏他除了银子以外一概没兴趣,皇上只得放弃原意,改投其所好,赏赐黄金元宝。

    他凭着经商本领及天命赋予的特权,可说只手掌握了京城经济命脉,成了高官贵族的金主,皇室中跟他借调过银两的不在少数,眼下又要多了一个。

    长孙弦燃眉在即,甭说利钱四分,就是五分、六分、七分、八分,他硬着头皮也是得借。

    一咬牙,长孙弦忍着气说:“多少利钱?我付。”

    冯家总管见主子点了头,自怀里取出一张纸,递上墨笔说:“那就请大人在这字据上签字,等管帐房出了银票,小的马上给你送过府去。”

    长孙弦老脸无光,潦草画押,匆匆告辞。

    冯家总管送完客,回到书斋跟主子报告这一日各分所传来的消息:“广州的商队已备受货物,这个月十五大潮就可以出发,一共十二艘商船,半数直接到尼婆罗,另外六艘船经狮子国到波斯、大食,朝廷要的茶叶丝绸已采买完毕,这几日就可上路。”

    “全部按照我们商行开的价?”

    “是的。”

    冯邢琰满意颔首。

    “上个月到泉州的天海二队商船整修得如何?”

    “最迟下个月初就可以下海”冯家总管顺便报告货物的运销情形:“藥材、香料全按照您的吩咐,分批分道上京了。”

    “没事,你下去。”

    冯家总管迟疑一下“什么事?说。”冯邢琰命令。

    “宫里来了信差。”冯家总管从怀袖瑞出封着红泥的信笺,双手呈上。

    “你念来听听。”冯邢琰不耐烦扬手“没什幺事你不知道的。”

    冯家总管遵照吩咐,打开信。

    “太子殿下说皇上状态稳定,要您放心,还有”他停顿下来,知道接下来的话主子不想听到。

    “说下去。”

    “是,”冯家总管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说说为人子者首重孝道,要您要您以孝为先,别忘了皇上思思念念的东西。”

    哼,冯邢瑛嗤鼻。冯家总管屏息等待“告诉他,正在办,要他别烦我了。”冯邢琰耐性到此,挥手示意总管出去。

    他敛目沉思,心里忖量适才看到的人司马蒹葭。

    她真如迄苏力克所说那样在行吗?

    苍白瘦弱、身骨袅袅的稚龄女子真有那本事达成他的买卖?

    把握时机是商人成功的最重要因素,冯邢琰天生的本事眼光精准,只要是他看中的生意,绝对一本万利;目标一旦选定,就不容发展脱出他的掌握。

    一向凭藉的直觉告诉他她绝对会是个问题。

    他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做赔本生意;偏这事跟皇太子有关。他不悦扬眉,难得出现了烦躁情绪,不自觉地来回踱步,倏然停住既然时间紧迫,上头又催得紧,不如速战速决。擅于掌握时局的冯邢琰,迅速下了决定,眼神锋利一闪

    “你去跟爹说,我要纳妾!”

    奚裕生一身酒气踏入司马蒹葭的院落,醉茫茫的眼晃了晃,才寻到司马蒹葭的身影,费了好大功夫才稳住脚步,伸出手指连指了几个方向才对准方位,口齿不清地大声恐吓:“不不给我纳妾,我我就休了你!”

    司马蒹葭看了一眼成婚年馀,却陌生得紧的挂名夫婿,捻亮烛火,继续伏案研究汉代绘制的古扬州地图。

    奚裕生举起右脚欲跨进门槛,入眼的一个又一个陶俑,在他的模糊醉眼中好象忽大忽小变化着,他打个颤缩回脚,不能控制地连打几个酒嗝后以抽掩嘴,担心沾染死人晦气,酒些微醒了。

    他加大音量,将内心的胆怯加罪于她“你有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啊!别别过来!别靠近我!”

    奚裕生脸色刷白、神情恐慌地连退几步,慌张挥动着双手,意图吓阻突然从锈床上跳下的金丝犬;酣睡中被吵醒的金丝犬,顶着一身紊乱的毛发,看起来确实心情不佳,它弓身龇牙低狺。

    “呼嗤呼嗤!”埋首于图册中的司马蒹葭舍不得抬头,轻声叱喝。

    她食指往床上一指,金丝犬发出类似不满嘀咕的呼嗤呼嗤声,跳上床去趴下,两颗黑不溜丢的铜铃眼警戒地盯住奚裕生。

    奚裕生背脊冒出冷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绝不能因为惧怕狗儿就做出落荒而逃这等有损颜面的行径;他神情尴尬,进退两难,呆立半晌,恼羞成怒说:“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家里不准养狗,我要你明日就丢了它!”

    司马蒹葭动作一滞,放下笔,随手挥开落在颊畔的发丝,白皙的玉肤上留下一道墨痕,夜晚时反常晶亮的细眸直视奚裕生,不自觉流露稚气地对他摇头。

    “你不听话,我就休了你!”

    “好。”

    司马蒹葭干脆的答应令奚裕生顿时哑然,随即郁火猛爆出来:“别以为我不敢!我我现下马上就写休书去!”

    相对于暴跳如雷的奚裕生,司马蒹葭夹着一丝困惑的眨眼,递上搁在桌上的纸笔“你你你可恶至极!仗着我爹疼你,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奚裕生反应更加激烈“明知我爹绝不会允许我休了你,故意这般羞辱我!”

    司马蒹葭考虑片刻“既然奚伯父不会允许,你就别再提了。”

    她答应过死去的爹,凡事听从奚伯父安排,不可杵逆,想到这儿,司马蒹葭不由有些心虚。奚伯父没明说,但她知道他并不赞成她不时出门做的事,她却佯装不知,任性地我行我素。

    爹跟奚伯父是自小认识的同村好友,奚伯父年轻时就离乡,辗转经商,最后在扬州落户生根。

    奚伯父是个温和的长者,待她有如亲生子女;只是她性子闭锁别扭,无法短时间内与人熟悉,始终保持生疏的客气。他身体尚硬朗时,对她的生活起居关照得无微不至,这一年来,却时常卧病。

    “总有一天,我会休了你!”葵裕生愤愤地甩手。

    “只要奚伯父在的一天就不行。”司马袅葭很认真。

    “你你别以为你能靠我爹多久,他总有一天会”

    “你诅咒奚伯父!”司马蒹葭谴责的睁眼。

    “你胡说!你胡乱编派我是非,我我绝不饶你!”奚裕生激动发抖,恐于自己又要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让她抓着把柄,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今晚可真热闹。

    这回又是谁?

    八成是奚裕生去而复返。还有事要说吗?

    司马蒹葭感觉到屋内气流的变化,略微无奈地嘟嘴吁气,无意抬头一探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她保持原姿势,继续描绘地图。

    冯邢琰不惯被忽视,两道剑眉不悦聚拢,屈指叩敲敞开的门板,惊动床上睡觉的狗儿;司马蒹葭无法继续忽视,赶在金丝犬跳下床前安抚:“没事。”一连两次被打断睡眠,够它受的了。

    金丝犬勉强停住,竖起的双耳戒备着司马蒹葭赞许地对它一笑,旋即敛去笑容抬头;不喜又受打搅,她微眯的双眸显露情绪,直朝罪魁祸首望去,意料之外的男子三人。

    是迄苏阿尔达家的“贵客”?

    她一眼认出那对几乎占满门框、有若孪生子的卷发黑肤昆仑奴。近距离之下,两人抱胸耸立有若两座魁巍巨塔,好大一双靴子!她讶然吐舌,好奇的双眸由下而上仔细打量,研究完左边换右边,发觉两人根本是一个样子印出来的,除了耳上金环一在左、一在右以外,完全分辨不出相异之处,喃喃暗忖:难道他们真是孪生子?思考的双眸视而不见地掠过冯邢琰。

    截然不同于一个时辰前在迄苏府邸的整齐打扮,冯邢琰蹙眉打量司马蒹葭的邋遢模样头发散了,发簪歪斜斜垂下,鬓颊、鼻尖沾染着墨迹,两只衣袖翻折得一高一低,该穿在脚上的锦鞋一反一正落在桌旁的地面上。

    最让冯邢琰感到不寻常的是,她不仅没显出惊色询问他们的来意,甚至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注意力全放在金宝、银宝身上,明显对他们比对他有兴趣。

    他抿唇抑制胸口陌生的感觉,示意金宝、银宝二人留在原地,跨进了门,背手傲然站立,等着她开口提出问题。

    不料,她像个哑子般直瞅着他看,丝毫无意开口;他心头微愠,几时尝过这般被人轻怠的滋味?冰冷的目光愈形冷冽,想必迄苏父子已经把他需要盗墓人的消息走漏,她才敢如此拿乔。

    商场上,沉得住气者才是赢家他心中冷笑,隐忍脾气,刻意转开视线,背手踱步环视杂乱无章的室内,颇感意外地发现数目可观的陶俑,随手拿起一个陶俑端详。她倏然开口:“别碰我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偷盗而来的吧?”他放下手中物,眼神讥讽地反刺。

    “你是谁?”他的话别有深意。

    “哦?你还不知我是谁?”一声冷嗤,怀疑意味十足。

    司马蒹葭眉心打结,对他及他的身分生出许多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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